核心提示：孙焱莉，生于辽西，居辽北，70后，偏爱小说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，辽宁作家协会第九届签约作家。有中短篇小说发表于《清明》、《星火》、《山东文学》、《鸭绿江》、《山花》、《长江文艺》、《文学界》、《安徽文学...
爱情这朵花开(5)
时间：2020-1-3 8:16:29 点击：
大姑
从新房回来，奶奶发起烧来，一直昏睡。偶尔一次她睁开眼，侧过头，眼神似乎穿过我妈的左肩，对着墙角一只空木凳子说：秀琴呐，你走了那么远的路，得多累？在那儿过得舒心不？我妈的肩头一抖，忙起身让出那个地方，绕到我爸的身后。
秀琴是我的大姑。
我奶奶再次醒来后，跟我爸说，刚才你大姐用小盘子给我送了两个凉糕，上面还撒了青丝玫瑰还有黑芝麻，你大姐穿的新衣服可真好看！我爸害怕了，回自己屋，声音嘶哑着给他的三姐四姐打电话。二姑就在当地，这些天常来看奶奶，不用特意通知，她也知道情况。
两个姑姑陆续赶过来。表哥表姐们也因奶奶的病及我的婚期将近从四面八方聚来，反正我的事能躲过，奶奶的事也不能躲，索性一个不差，都回来了。这些人来了先看奶奶，然后各自找地方住。多数去了二姑家，或去二姑的大儿子家住。
一个村子，村南村北，离得不远。大家知道我们家事多，都不来添麻烦，自己也闹个清静。本来出门，内心多少都会有焦虑，谁也不想把自己长时间置身事件当中。大家都是一个等的状态，等奶奶或等我，总要有个结局。
奶奶在第二天晚上醒来，她问我爸，他们都谁来了？我爸说都来了，便一个一个地叨咕，从我老姑家最小的表哥开始数，一直数到我大姑家的两个表姐，一个表哥，然后停下来。奶奶说，别瞒了，我知道俺大闺女早就没了，不过，很快就能见到她了。我爸说，娘，你说啥呢，会好起来的。
我大姑在四年前一个冬夜里突然没的，脑出血，和我爷爷走时症状一样。谁也没有预料到，小表姐当时正怀着五个月的身孕，受不了打击，哭死过去，差点流产，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月保胎。女儿和娘亲都是心连着心，肉拴得最结实的那一根，硬生生地扯断，谁能受得了？那时奶奶八十八岁了，没人敢保证听了这个消息，她挺得过去，大家一致决定瞒着她。
开始很消停，半年后奶奶问我爸：你大姐怎么好几个月没来咱家？我爸说，我大姐去海南小燕家看孩子去了，接送孩子上学，做饭，做家务，忙得紧！
那怎么不来个电话？奶奶一脸疑惑。
来了，前天还来了，想跟你说话，看你睡着了，就没惊动你。我爸边说话边死盯着手里的活儿，表情严肃，聚精会神，好像一离眼，那活儿就会干错了。
哦！下次来电话我要接，我要睡着了，叫醒我。
奶奶一脸不悦。
好！我爸爽快地答应。
后来，大姑来了好多次电话，奶奶总是不在屋就是去二姑家串门了，总是接不到。再后来奶奶就不再提及此事。大姑父春节来串门，她就抓住他问，秀琴回来没？我大姑父一拍大腿说，呵，别提了，今年想回来了，可没买到票，过了春运再回来。大姑父表演很是到位。后来看到表哥继续叫到跟前问，你妈回家没？表哥一脸满不在乎地说，没有，她在我姐那管孩子呢，我姐我姐夫都忙生意，忙挣钱。我姐也挺过分，家里这还照顾不过来，还想让我爸去，我没同意，老爸老妈不能都让她一个人霸占去了，你说是不，姥？我奶奶说，这孩子，说啥呢，小心眼子，能帮一把就帮一把，这个也争。表哥声音高起来，有点撒娇的口气，姥，你看你偏心我姐，你看我姐什么都好，什么都让她占去……话题就岔过去。大姑那两年一直在这几个人嘴里很忙很累，但却快乐，热火朝天地活着。可作为旁观者，谁都能感觉到这种热乎乎毛茸茸的话语里的小心翼翼。
两年过去，奶奶彻底不问了，只时常摸手上的银镯子，摸上面的花纹。后来镯子上花纹越来越浅，几乎看不见了。她还时常在不经意间和我爸讲大姑小时候的事。我爸就听着，不接话。
奶奶再次好转起来，而且这次特别精神，不似前些时好好坏坏的总没精神。这次是真的好转了，吃得香，睡得也正常，说话有底气。我爸特别高兴，再说到给我办婚礼冲喜这事，就说自己的决定英明伟大，还说我四丫头是咱家的福星。可我妈却私下跟我忧心忡忡地说，我看你爸是有点糊涂了，大夫的话都不信了，熟透的瓜能不落吗？她告诉我三哥，该准备啥就准备啥，别到时候抓瞎。
那时离我结婚不到一周时间，家里开始做被子，开始各自打扮自己，借着我结婚的由头买新衣服。我想给奶奶买套红衣服，奶奶说，我还穿我那件。我便给奶奶买了一条新裤子。
我还给奶奶涂了红指甲。
那指甲让她足足看了两天，那两天里，奶奶沉在对自己指甲的喜爱之中，她时常用舌头发出“咂咂”的三两下子响动，接着说：这红真好看！
真新鲜。
作者：孙炎莉 来源：网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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