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还是39年前,法库县叶茂台镇发生的事儿。那年4月一天,叶茂台村的赵鹏权、郑国双在西山拉石头时,无意中发现了一座墓葬。考古工作者们来到叶茂台村西山,对墓葬进行了考古发掘。根据叶茂台村西山、北山以往发现的墓葬排序,考古工作者将这座墓葬定为“7号墓”。这座墓葬出土了大量的精美绝伦文物之余,更给专家、学者们留下了至今尚未解密的悬疑——
珍稀文物繁多尽显辽墓奢华
经考古发掘发现,这是一座辽国墓葬,青砖砌筑,墓门朝南,偏东15度,墓室全长7米。墓门内甬道,左右两侧各有券门,相通左右方形耳室;其后为主墓室;墓门外为阶梯状墓道,存长9.7米,共17级。
该辽墓主墓室门外东、西两侧,各绘画4人;左耳室门外北侧,绘画一女侍;右耳室门外南侧,绘画一男侍。最令考古工作者惊叹的是,在主墓室内北部,竟然安放着一座木制“棺床小帐”,帐檐上还张挂着帷幔;“棺床小帐”内,停放着一口雕刻精致的大石棺;石棺内,安葬着一位老妇人;老妇人身穿长袍、短袄、裙、裤、套裤等共10余件服装,头戴四层冠帻,手戴绣花分指手套,脚穿齐膝缂(因客,kè)丝软靴,佩戴水晶琥珀项串、琥珀穿金耳坠、玛瑙管金丝球串、鎏金镶琥珀宝塔鸾凤纹银捍腰,肢体缠裹绸带,脸部面纱遮掩,上盖缂丝织海水金龙袷(音夹,jiá)被。就凭墓主人老妇人这身装束,以及雕刻石棺、“棺床小帐”等葬具,便可想而知老妇人生前的身份非同小可。
“棺床小帐”前面,还设有一张石供桌,上面置放鎏金银扣“官”字款白瓷碗、“官”字款白瓷碗、白磁盘、影青瓷碗、虾青釉瓷碗、灰青釉花式小碗、青釉小碗、青釉雕莲瓣纹盖罐等精美器具;碗、盘内盛装着未脱落松子的松塔,桃、李子的余核等。
主墓室东南角,置放一张木桌,桌上有漆木勺、碗、银扣绿玻璃小方盘、玛瑙杯;桌下有两个白釉盘口注壶,壶口均封闭,贮有淡色液体。主墓室西南角,置放一张木椅,上有一副“双陆棋”,博盘上有1件漆盒;木椅下有酱色釉大口罐。石供桌西侧,还有一把铜壶。“棺床小帐”内东壁上,悬挂《山弈候约图》画轴;西壁悬挂《竹雀双兔图》画轴。石棺盖上,置放一个大型瓜棱式漆奁盒,内盛海兽葡萄铜镜、发钗、骨牙刷柄等。左耳室中,有酱色釉鸡冠壶、酱色釉带盖陶壶、茶末釉鸡腿坛、酱色釉小口瓶、白釉碗、镶银扣大漆盘;右耳室中,有鎏金银鞍桥、绣花障泥、铁马镫、铁衔、嵌水晶石辔头、马鞍、铁斧、铁锹等。
精致“棺床小帐”首次惊现辽墓
“7号墓”的“棺床小帐”,在业已考古发掘的“叶茂台辽墓群”23座墓葬中,尚属首次发现。
“棺床小帐”面阔三间,进深两间,长2.59米、宽1.68米、通高2.3米,置放在棺床之上。棺床为长方形木制台座,有围栏、须弥座;台面铺设木地板,其下为并列6趟砖墩基,由7层长方砖干垒垫起棺床;须弥座上下各有三层叠涩,束腰周围雕出“壶门”;棺床台座四周,有斗子蜀柱单钩阑;正面两处“踏道”,各三级。
“棺床小帐”屋顶为九脊式,脊端均安装兽头;正中一间设有两扇板门,门上安装铁锁;两边侧间各有破子棂窗,窗棂后面镶木板,象征窗纸或窗纱。
除兽头外,“棺床小帐”均涂成茶褐色。棺床台座通体彩绘,基本色调为红底之上间以绿色花纹,有牡丹半方胜菱锦、流云、斜道压青;南面“壶门”内,为二目圆睁、张嘴露齿的虎头,脑门儿上还有一个“王”字,左右绘祥云;东、西“壶门”内,绘两肋生羽翅的怪兽,飞行在祥云之中;北面“壶门”内,绘牡丹花纹;“踏道”上绘祥云、牡丹、火焰纹;钩阑望柱绘束莲纹;华板等处绘牡丹、流云等纹饰。
据有关专家介绍。“棺床小帐”刚出土时,西南檐角上还悬挂着一块帷幔残片。帷幔由上、下两段缝合,上段为双层红罗地;下段是绿色细绢打折制成的垂幕,上有白粉绘制的祥云双鹤组合图案。“棺床小帐”为何千年不朽?专家认为,除了叶茂台西山、北山地势较高,气候干燥,并且未遇水灾等因素之外,最为重要的是,“棺床小帐”采用了极耐腐朽的柏木。选用柏木制作葬具,是辽国契丹人的习俗。按照组装顺序,“棺床小帐”的各个部件都有编号。“棺床小帐”出土后,考古人员依据组装顺序编号,将“棺床小帐”拆卸,然后再重新组装、复原。
古老棋盘现身探寻“双陆”渊源
“7号墓”的出土文物中,还有一件珍稀文物“双陆棋”。
当年,考古人员们打开“7号墓”时,“双陆棋”就摆放在“棺床小帐”西南的木椅上。“双陆棋”由一块棋板、30枚棋子组成。棋板长52.8厘米、宽25.4厘米,黑漆,已磨蚀露木。棋板两条长边的中间部位,各以骨片嵌刻出一个月牙形“门”标;“门”标两侧,又各嵌出6个圆形“梁”标。由于“六”和“陆”谐音,因此称其为“双陆”。棋子为锥形,尖顶平底,中间束腰,高4.6厘米、底径2.5厘米,白子、黑子各15枚,分属对阵双方。此外,还有两枚骨质“骰子”,放在黑漆盆内。黑漆盆为木胎,高10厘米、口径44.5厘米、底径34厘米,底部朱漆“庚午岁李上牢”6个字,应为双方对弈时,掷“骰子”的器具。
史料记载,“双陆”是我国古代的一种“博戏”,其起源说法不一。北宋初年的晏殊在《类要》中说,“双陆”起源于印度,三国初年传入中国。南宋洪遵在《谱双》序中说,“双陆”始于印度,盛行于隋、唐。还有人认为,“双陆”由中国古代“六博”演化而来。史载,“六博”是中国最早的赌博游戏,相传起源于夏代。“六博”由掷具、棋子、棋盘三部分组成。掷具即“骰子”;棋子称“博”、“马”,共12枚,黑白各半,双方各执一色。棋盘称“局”或“曲道”。“六博”流行于西周、春秋、战国、秦汉时期。《列子》中称“六博”为“击博”。东晋张湛《列子》注释中说,“击博”就是“双陆棋”。明代周祈在《名义考》中说,古人将“双陆”称为“十二棋”,又叫“六博”。史载,唐代的很多皇帝都是“双陆棋”棋迷,武则天就是其中一个。上行下效,不仅王公大臣们乐于此道,就连寻常百姓也乐此不疲。著名画家周昉的《内人双陆图》,描绘出唐朝宫廷盛行“双陆”博戏的场景。唐代诗人白居易的“博戏诗”,提到了唐代流行的四种“博戏”。其中的“长行”,就是“双陆棋”。
赌棋连输城池玩赖险遭刀刺
唐人张读在《宣室志》中,以“说梦”的戏说形式,极其形象地叙述了“双陆棋”的玩法。
张读写道:有一位秀才,在洛阳城内一所空宅里过夜。恍惚间,他看见堂中的15名和尚、15名道士排成6行。接着,出来两个怪物,每个怪物都有21个洞眼,其中的4个洞眼还闪着红光。在两个怪物指挥下,道士、和尚们或奔、或走,分布四方,聚散无常。凡当一人单行时,常被对方人众击倒离去。这位秀才翻身而醒,此乃南柯一梦。秀才觉得此梦离奇古怪,第二天一大早,便在堂上查看,结果在墙角发现了30枚棋子、一对儿“骰子”。秀才这才恍然大悟,原来是“双陆棋”作祟。此外,《谱双》等史料中,都介绍了“双陆棋”的具体玩法。
唐代朝野盛行“双陆棋”,引起辽国契丹人的浓厚兴趣。《辽史》、《续资治通鉴长编》、《契丹国志》、《松漠纪闻》等史料中,都有关于契丹皇帝、后妃、臣僚、外使们打“双陆”的记载。辽国圣宗皇帝耶律隆绪统和六年(988年)农历九月,“承天皇太后”萧绰,来到韩德让居住的毡帐,奖赏众臣尽情玩“双陆棋”。辽国圣宗皇帝耶律隆绪开泰二年(1013年),北宋晁迥出使契丹回朝后,上奏宋朝真宗皇帝赵恒说,夏天,辽国皇帝在布帐篷内玩“双陆棋”。史载,辽国兴宗皇帝耶律宗真,曾与皇太弟耶律重元玩“双陆棋”,并以“居民城池”为赌注。结果,兴宗皇帝耶律宗真屡玩屡败,竟然接连输掉好几座城池。一天,兴宗皇帝耶律宗真又赌“双陆棋”。他身边的伶官(唱戏出身官员)指着棋盘说:赌“双陆”令人执迷不悟,最终都能把自己输掉。兴宗皇帝耶律宗真听罢恍然大悟,从此不再赌“双陆”。辽国道宗皇帝耶律洪基末年,女真首领完颜阿骨打进见道宗皇帝期间,与辽国贵人赌“双陆”。贵人输了之后耍赖。完颜阿骨打气愤之极,拔出小佩刀欲刺贵人。从行的完颜希尹连忙劝止,险些酿成大祸。
欲知墓主身份尚待专家释疑
当年,“双陆”已有南北之分。南“双陆”流行于广东番禺一带,称“番禺双陆”;北“双陆”流行于辽金,分为“平双陆”、“三梁双陆”、“七梁双陆”、“打间双陆”、“回回双陆”等。南宋洪遵《谱双》记载,“平双陆”又叫“契丹双陆”。还介绍了“契丹双陆”的具体玩法。
“7号墓”的“双陆棋”,不仅在辽墓中首次发现,更是我国现存年代最早、保存最完整的一套“双陆棋”。
有关专家、学者推断,法库“叶茂台辽墓群”“7号墓”的年代,应为辽国中期,最早不会超过辽国圣宗皇帝耶律隆绪时期。由于“7号墓”尚未发现“墓志铭”,不知墓主人为何许人,以致人们不禁纷纷揣度这位老妇人的身份。但从“7号墓”出土的豪华葬具、珍稀文物来看,这位老妇人一定与辽国皇室有关。然而,她究竟是“萧氏家族”中的哪位皇亲国戚,尚有待专家、学者最终解开“7号墓”墓主人的身世悬疑。